协同式、高精度、智屏化: 智媒时代电视内容的创作、传播与接受

  新闻资讯     |      2024-04-18 03:28

  智能媒体的发展过程是技术与人体、虚拟与现实渐进交融的过程,新的信息生成、传播和接受的图景正以此为拐点酝酿展开。智媒时代的科技赋能让电视媒体在内容的创作、传播、接受上实现了智能化转型。具体来说, 在创作上借助智媒实现人机协同的内容生产和形态呈现,在传播上借助智媒实现高精准度的内容推抵和情境匹配,在接受上借助智媒实现智慧屏幕的内容观看和体验反馈。深度借力智能科技演进和智能媒介生态,是电视可持续发展的一种关键性保障。本文刊发于《中国电视》2024年第2期。

  纵观人类传播媒介的变革,科学技术进步成为影响媒介变迁的关键力量,与此同时,满足以人为中心的发展性信息需求已经成为影响媒介变迁的内驱力。媒介理论家保罗·莱文森提出“补偿性媒介理论”,该理论认为任何一种新产生的媒介都是对过去某一种媒介形态或某一种媒介先天不足的功能的补救和补偿,人类对于信息传播可能性的探求是新媒介技术的原动力。①显然,在当下的网络媒介时代中,高速便捷的信息交换方式力度空前地重塑着人类的生活,在内容丰富性、场景移动性、社交互动性上弥补了口语媒介、纸质媒介、电子媒介的力不能及。时下处于初始阶段的智能媒体科技将带来新一轮的媒介变革,智能媒介时代又将补偿网络媒介时代的典型困境。

  智能媒体就内涵而言,是指依托高速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传感器等人工智能技术的支持,能够自主感知用户需求,针对特定的时空和场景,动态向用户推送所需信息,从而实现技术驱动、人机协同、智能传播、精准高效的媒体形态;其本质是算法驱动的媒体形态。②时下,智能媒体正处于初步发展期,深入大众生活的技术实践有个性化信息推荐、机器采编新闻、AI虚拟主播、内容输出的自动生成等具体可见样态。根据智能媒体的本质特点可以预见,其未来的发展是技术与人体、虚拟与现实渐进交融的过程,新的信息传播图景正以此为拐点酝酿展开。

  媒介变革并不是简单的新媒介对旧媒介的超越、取代,而是一个包含科学技术、人类族群、社会形态等多种要素在内的交融性的动态演化过程。麦克卢汉的“媒介四定律”提出媒介变迁始终遵循“提升、过时、再现、逆转”的规律,③这个过程不是单一媒介的自我调整进化,而是生成于新旧媒介相互影响后的共生状态中。新媒介的每一次变革都会给旧媒介带来新的成长契机,电视也不例外,借力智媒时代的科技赋能是其重新焕发生机、保持可持续影响力的一个关键性因素。在智媒时代,电视必将在新科技能量的助力下进化升级,使电视获得重构自身角色的生命力,从传统的视频播放器演变为以智屏化、场景化、精准化、协同化等为主要优势的智能媒介中枢。

  电视大屏较之于移动终端的独特优势,在于科技进步带来的电视大屏的“视听奇观刺激+智能生态系统+海量精准内容”。当电视大屏的优势是小屏体验所无法替代时,电视大屏便成为用户的一种“刚需”。在科技赋能的背景下,电视的场景化收视特点也是其吸引用户的关键。相对于移动终端,电视在家庭公共空间中更利于群体性、伴随式、交流化、情境化的信息接受方式,同时这种“客厅文化”对于人们来说还带有情感记忆的积淀。因而在电视内容呈现获得智能化赋能后,新的信息传播方式会叠加前述的电视本体特点,推动电视重新获取大众的注意力资源。

  概括起来,智能时代的演进为电视媒体带来的发展转向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分别是协同式的内容创作、高精度的内容传播、智屏化的内容接受。与此同时,电视在智媒时代的不断发展与智能媒体的不断成熟同步进行,因而,较之已经发生和存在的电视内容的智能化转变,其可预见的充满未来感的全新样态更加值得探讨。

  智媒时代的电视内容创作以人工智能技术为支持,改变了电视媒体在传统时代以人力为主的全流程内容产出模式,人机协同成为电视内容创作的变革指向。智能化技术已经参与到电视内容前期的信息采集、选题策划,中期的拍摄制作、素材生成,后期的编辑修改、把关审核等各个生产流程中,提高了电视内容的生产效率和质量。与此同时,人工智能在技术的发展过程中已经实现了从幕后到台前的角色衍生,创新了电视内容的呈现形态,突破了人们对电视内以真人为展示主体的收视认知。

  在电视内容的前期策划阶段,人工智能可以借助大数据的信息收集功能直观、综合地了解用户当下的喜好和关注热点,有针对性地进行节目、剧集的选题和内容设计。根据智能数据库提供的适配性信息,可以制定适合节目、剧集风格的具体元素。例如爱奇艺的“艺汇”系统就能实现为节目智能选取合适演员的功能。类似系统还可以根据特定情节,智能抓取片库中所有已播出作品中的类似情节,自动生成具有一定长度的概念片,供演员参考前人在相似情节中的所有表演可能性。与此同时,人工智能技术可以进行不同节目、剧集方案的数字化拟态尝试,将人物关系、环节设置、场景选择、时序进展、叙事线索、悬念生成、结局设定等,通过输入特定指令和数据信息进行学习, 自动识别、推断、匹配、排列、组合、纠错、建模、计算,预设节目、剧集的可行性,生成一种或多种组合。

  在电视内容的中期摄制阶段,人工智能设备是人力的补充甚至是人力的替代。智能摄像终端搭载无人机,能够按照人工设定的程序和指令,到一些人力不便到达的地方进行独特视角的拍摄,便捷高效地捕捉丰富精彩的画面内容,同时可以实现动态、精确的画面监测,为电视的内容生产提供所需素材。另外,在视频拍摄的过程中,摄影机可以在智能技术的支持下进行自主的画面拍摄,在不同机位、不同角度 的智能变化过程中多元呈现被摄主体。2018年的世界杯赛事和平昌冬奥会赛事播报就凭借AI智能定位、历史比赛数据提取、多机位自动取景构图和智能切换输出信号等技术,来满足受众自主选择机位观看比赛的主动性需求。④北京冬奥会也在现场直播的过程中 使用人工智能技术来进行运动员的自动识别,并对拍摄内容进行排序、编目、归档等智能处理。同时,随着视频自动生成技术的不断提升,例如在对人的步态、微表情等方面的自动生成技术上不断突破,未来电视 内容由人工智能自动生成的现象将不会鲜见。2024年初视频生成模型Sora的发布,让许多预想变成现实。

  在电视内容的后期制作阶段,人工智能的应用同样将节省人力与时间成本。在剪辑工作中,人工智能技术可以智能分析视频内容,过滤掉声音、画面的冗余部分,完成视频剪辑的初筛阶段;而后,可以根据人工指令进行画面、场景的排列组合。在字幕输入工作中,人工智能技术的语音识别功能可以实现从声音到字幕的即时生成,谷歌公司在此基础上正逐步推动人工智能在静默的视频画面中进行“文字读唇”的技术创新。在内容审核环节,人工智能可以作为称职的“守门员”,能够根据人工指令进行内容的分析研判,对信息的真伪、优劣进行智能化的筛选、监测,保证信息的合法性、合理性、真实性、有用性、趣味性。另外,对于已经成片的电视节目,人工智能技术还可以根据修改指令,将成片中的任何内容元素进行修改和替换。例如一键替换作品中所有动态、静态的赞助商Logo,清除所有与某个人物、某个场景相关的视频内容,通过人脸识别进行批量化的打码处理等。

  值得注意的是,当下,人工智能技术已经直接作用于电视内容的自动化生成和创作上:根据人工指令对相关视频进行情绪、人物、环境、情节、类型、符号的标签化处理,进而根据所需,智能抓取片库中与之 适配的内容,自动组合或拆条或新生成,最终生成全 新的视频内容以供播出使用。央视《经典咏流传》在第三季中就以这样的方式形成了相关视频集锦,IBM的智能机器人Watson在经过同类电影数据的投喂和训练后制作出了影片Morgan的预告片。⑤

  人工智能技术在电视内容中的显性形态呈现,是观众和用户透过电视荧屏具体可见可感的,分为现实直观和虚拟生成两种类别。

  现实直观的技术形态展示中最简单的类型是以人工智能为主题进行一期或一个系列的采访性、解读式的节目制作。这种类型以知识性输出为主,节目制作中人工智能本身的技术运用含量较低。例如《开讲啦》栏目邀请“阿里云”创始人以“城市大脑”为主题 进行智能技术相关知识的宣讲,纪录片《探寻人工智能》详细地解读了人工智能的发展及影响。

  人工智能技术的新奇感、未来感已经成为社会生活中的关注热点,以智能技术为核心内容的电视综艺节目也不断出现。此类节目在多样的环节设置中对人工智能技术进行展示性呈现,相对于单纯知识输出的电视内容有了更多的互动性、操作性、趣味性倾向。例如央视制作的人工智能科技类挑战节目《机智过人》 以“人机对战”为核心创新了综艺节目的具体形态,展示了科技力量与传媒力量的紧密贴合。再如《加油!向未来》《我是未来》等节目都曾以人工智能技术为主题进行的内容制作,在结合游戏、对战、实验、问答、讲述等多种形态的基础上对人工智能技术进行多方位展示。还有带有挑战、闯关色彩的《一站到底》《最强大脑》等节目,将人工智能作为重要主体与真人选手进行比拼,为节目增添了趣味性和科技感。

  同时,人工智能还能为电视节目非科技环节的可视性提供技术支持,为一些节目环节做数据统计、人物分析、结果预测等。例如江苏卫视《非诚勿扰》节目 设置了“智推女生”的角色,利用人工智能对男女嘉宾的性格轮廓、精神需求、物质条件等多种要素进行综合匹配,为男女嘉宾的配对选择提供数据参考。在音乐类综艺节目中,《渴望现场》通过智能评分系统,对歌手的音色、音域、准确度、感染力、表现力进行打分,以直观的数据对选手的演唱能力进行综合评价;《蒙面唱将猜猜猜》在对“蒙面歌手”的人物预测中,设置了人工智能辅助角色,为现场嘉宾提供数据参考;在《我是歌手》的决赛现场,人工智能技术通过对海量数据的总结探测,预判最终的比赛结果。再如纪录片《创新中国》聚焦我国前沿科学突破和科技热点,利用智能语音技术,让已逝的配音艺术家李易的声音重现荧屏,大大增加了内容看点。

  伴随技术发展,借助人工智能技术生成的虚拟主播、虚拟嘉宾等虚拟形象已经开始出现在电视节目中,作为真实人物或形象的替代和补充。早在2015 年,微软公司创制的虚拟机器人“小冰”以气象主播的角色出现在东方卫视《看东方》节目中,在深度学习的基础上,通过语音合成技术进行天气预报的实时播报。2017年,微软“小冰”以主角身份出现在新闻直播栏目《小冰摇摇吧》中,它能够自主进行新闻热点的收集和梳理,并连线网友进行实时采访,将采、编、播三种功能集于一身。2019年,主持人“小白”在数据学习的基础上用白岩松的声音进行了两会期间的现场报道,实现了声音模拟的功能展示。在技术进步的进程中,新的AI合成主播形象不断登上荧屏,它们的功能不断被完善、情感能量逐渐饱满,并且从“坐立播 报”走向“站立播报”,在形象上越来越拟人化,在功能上越来越超人化。相较于真人主播,AI主播的工作效率更高、工作持久性更强,且出错率更低,也更能在紧急情况中完成人力所不能到达的播报效果。

  除虚拟主播之外,虚拟嘉宾也在人工智能技术的支持下出现在电视节目中。音乐选秀节目《明日之子》以“AR+实时动作捕捉+3D实时渲染”的技术推 出二次元虚拟偶像“荷兹”,⑥ 它能够在技术力量的支持下进行歌曲的编曲填词、创作演唱,在与真人选手比拼的过程中增添了节目的戏剧性效果。湖南卫视 《你好星期六》设置了虚拟形象“小漾”。作为节目的 常驻形象,“小漾”凭借“高情商”起到知识讲解、规则陈述、调节气氛等作用,为观众带来充满新鲜感、 科技感的收视体验。央视《经典咏流传》以主持人撒贝宁为原型制造了虚拟形象“赛小撒”,实现了声音和形象的双重模拟,“赛小撒”负责节目中“读诗成 曲、传唱经典”环节的主持工作,两个“小撒”的互动也为节目增添了很多趣味。

  在未来,电视节目中的虚拟形象、虚拟符号等形态,能够在数据、知识、指令的学习基础上不断进行功能完善,在嘉宾的心理、观众的情绪、节目的走向、气氛的调节上有更大把握力和控制力。这些虚拟形象和符号也会从“新鲜感”走向“功能性”,成为电视节目的必需品,促发优质节目内容创作。与此同时,技术的进步还能对虚拟形象进行角色完善,使之能够对人类的喜怒哀乐、表情动作、情绪起伏进行深度的学习模仿,增强镜头感和互动性,以深度拟人化塑造虚拟性的完美偶像角色,更为紧密地融入各类电视内容的创作中。

  智媒时代的信息传播将人的需求置于前所未有的中心位置,以内容与用户的精准对接为发展指向。当下,相关应用常见于网络短视频领域的大数据算法智能推送中,电视媒体需要以此为借鉴,通过不断提高信息分发的精准度来实现传播过程的智媒转型。在智媒时代,电视媒体既需要以用户为中心,实现从“点对面”到“点对点”的个性化信息推抵服务,又需要考虑到用户在不同时空情境中的立体化信息需求,实现“千人千面”的高精度信息传播匹配。

  智媒时代的电视内容宣推需要贴合受众的收视需求,向以用户为中心的自主性、适配性转移。其内在逻辑是在海量数据采集的基础上建立起电视媒体对用户的全方位了解,继而通过算法精准实现个性化内容宣推。

  传统上,电视媒体能够根据用户的收视时段、收视时长、收视选择等相关收视习惯获得粗略的用户画像,但仅以电视终端进行用户的数据采集带有一定的局限性。智媒时代在向纵深拓展的过程中将带动各样态媒体的深度连接融合,用户在各种媒体终端的浏览、使用痕迹将共同汇集成全方位、多元化、大范围的数据资源库;并且在可穿戴设备等新技术、新设备渗入生活的背景下,以用户为中心完善线上、线下两种信息数据采集渠道,实现对用户的高精度画像。当然,这一过程中需注意数据伦理问题。

  与此同时,电视在智媒时代的用户定位需要伴随技术的发展实现从“收集数据”到“理解数据”的过渡。当智能媒体进入发展的成熟期,具备理解性思 考的能力后将会对泛滥的信息内容进行过滤,分析用户行为的“偶然”与“必然”、辨别用户兴趣的“凝 固”与“流动”、控制用户体验的“套路”与“奇遇”、调节用户感受的“刺耳”与“悦耳”。⑦智媒时代的信息传播将是有用信息的传播,既能够对海量信息进行过滤,自主克服所采集数据中的矛盾性,避免杂乱信息、不良信息的干扰,明确人们真正需要的信息内容,又能够从所采数据中获得更加智能的感知性预见,对用户潜在的信息渴望进行判断和拓展,打破大众传播时代的信息茧房。

  在对用户的信息需求实现精准把握后,电视媒体在信息传播的过程中需要改变以往均一化的内容呈现,实现定制化的内容推送。相对于移动媒体的私人化属性,电视媒体的使用更偏向家庭化、开放化, 因此电视终端需要具备精准的用户识别系统,方便不同用户在同一个终端进行个性化的设备使用。目前智能电视已经开始使用声纹识别技术对用户身份进行定位,但是一方面由于该技术的精准度有限,另一方面因为电视并未建立起对用户信息需求的精准把握,所以声纹识别技术还没有成为用户收视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操作。伴随智媒技术的演进,面部识别、语音识别、指纹识别、密码识别等精准用户定位技术或 将成为电视开机过程中的必选项,电视终端将以此为起点进行个性化的内容传播。

  在具体的内容分发上,为不同用户呈现出不同的信息界面已经是媒体发展的必然趋势。当下,在内容的个性化宣推方面,电视媒体相对于移动媒体是有欠缺的,后者在“千人千面”的传播效能上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尤其在中短视频、电商购物、信息和知识分享等软件上体现得最为典型。电视媒体需要以此为借鉴,一方面将移动媒体的个性化宣推功能嫁接过来,另一方面,需要在演进过程中对其进行完善,使电视媒体成为用户更为乐见的“私人助手”。这依然要以对用户的深入了解为基础,对电视节目的时段、时长、人物、类型、情绪、速度、场景、符号等要素进行标签化处理,同时根据用户的浏览、检索特点进行相关内容的动态推送,提高“千人千面”的准确性。

  在智媒时代,电视媒体不仅需要精准把握用户的信息需求,还要提高内容匹配、情境匹配的品质。 用户的信息需求、情境需求不是凝固不变的,而是与客观条件的变化、主观情绪的起伏同频共振。因此, 电视媒体需要在智能技术的支持下,动态地与用户的深层需求进行立体化匹配。而且,严格来说,本部分所述的“需求匹配立体化”与上一部分所述的“内容推抵个性化”,应该是同步的、同一的。

  智媒时代电视的内容和情境匹配,需要对时间性有足够的敏感度。例如要在时段上进行细致划分, 因为用户在不同时段会有不同的收视需求,这大致与生活习惯保持一致的步调。电视媒体要以动态的时段 匹配来满足人们不同的收视需求。另外,对于一些特定的时间节点也要做到有的放矢,比如春节、生日、纪念日等,实现特殊时间的标签化处理,使电视媒体成为用户在生活中的“私人助手”。

  从空间的角度来看,电视机的位置常常是固定的,相对于移动媒体缺乏空间优势;但是其有开放性、公共性、巨幅性的使用特点,因而场景变化创意会让电视在固定位置上也可以有动态空间感。在智媒时代,电视可以在科技赋能下成为公共文化空间的“策划者”, 满足不同“客厅文化”的内容服务,在个性定制和群体画像之间进行立体化的需求匹配和功能转变。

  更进一步,未来的电视媒体可以通过相关内置系统来实现对用户收视状态、收视情绪等的把握。如抓取用户在观看内容时呈现出的表情状态、眼动状态等,并以此推断用户对相关内容的关切度、情绪度、好奇度等,以实现相关视听内容与用户状态、用户需求、用户情境的匹配。

  需要说明的是,智媒时代的信息传播不能朝着“绝对个性化”的方向迈进,还需要有公共性的平衡,维护信息传播环境的健康性和可持续性。智媒时代的高精度推抵与匹配,需要更多地指向有用信息、优质信息、重要信息和社会化信息的高精度。电视媒体要担负起 主流媒体的社会责任,即在信息传播的过程中平衡个性化内容与公共性内容,将有利于群体沟通、社会发展的信息推送出去,不能丢掉信息以交流为目的的本质,更要避免受众在不良的个性化内容消费中加剧信息茧房问题,甚至造成受众对整个社会的认知偏差。

  在智媒时代,电视机的“智屏化”特点将不断深化。电视机不只是画面的呈现载体,更是以拓展用户视听体验为中心的智能信息入口,这至少作用于收视过程中的内容观看和体验反馈两个方面。

  传统上,以调屏按钮和遥控器为主要代表,观众 在看电视的过程中始终需要用中介性辅助工具来实现电视内容的呈现和切换。但伴随技术发展,用户在收视过程中以工具为辅助的状态会被进一步简化,“人机对话”是需要实现的技术目标。从目前的技术状态来看,大部分智能电视机已经能实现对人类语言的信号识别,具体的形式以“对着遥控器说出想要收看的电视节目”为主,电视机能够据此在视频库里进行内容的挑选和播放,另外还有一些简单的语言指令也能够被识别,例如“暂停”“播放”“重复”“录制”等。

  但是从整体来看,智能电视机目前的语音识别技术还不够成熟。一方面,只能执行简单的指令,无法满足用户在收视过程中对电视内容的动态控制需要,遥控器还是被视为重要的辅助力量。另一方面, 当下语音识别的准确度不高,对方言等不够标准的 语言没有形成可应对的处理系统,同时对距离的要 求比较苛刻,总体来说需要高标准的用户配合。而人 们在智媒时代的收视体验将是“人机对话”的不断深化,电视能够准确识别用户在收视过程中对电视内容的操控需求,并且用户对中介性辅助工具的使用性、依赖性将会越来越低。

  除此之外,未来的电视内容观看不仅发生在电视屏,也不仅在手机屏、平板电脑屏、手提电脑屏、台式电脑屏,而是生活中将随处是屏幕。居家、学习和办公场所的任何“面”都可能是屏幕,如墙面、桌面、地面、镜面、家用电器外壳、各类投影等,甚至是新材料 制作而成的各类透明面,乃至以空气为介质形成的透明面。未来,我们甚至将不再有“本地”设备的概念。 例如不再需要将视频下载后存储在个人电脑、移动硬盘等存储设备中,而是所有的个人数据都将存储于云端。智能云端有用户自己设置并熟悉的存储路径,用户点亮上述任何一个屏幕后都可以登录自己的“云电脑”进行视频调取、观看以及任何操作。从感官的角度出发,未来电视智屏终端上进行的信息传输将不只带来视、听两方面的体验。在传感器技术的支持下人们通过智屏所接受到的信息将带有更多的沉浸感、在场感、互动感,用户能够跨越时空障碍,多方位地感受画面中的内容,甚至如食物的味道、物体的材质等。

  总之,智媒时代里,屏幕不仅无处不在,用户几乎能够不受任何空间和场景限制地进行任意尺寸的屏幕观看。而且这些屏幕还将高度智能化,甚至我们对屏幕的称谓都会从电视屏、移动终端屏走向泛“智屏”的概念。这些屏幕将十分了解用户的观看和分享习惯、喜好、价值,最终成为“比用户还懂用户本人”的智能生存中枢。

  智媒时代的科技赋能将在极大程度上改变观众被动观看的状态,使用户的信息接受方式从“人机分离”转向“人机交流”。这种交流一方面给用户提供了收视过程中进行实时反馈的渠道;另一方面,以技术为中介构建起收视过程中的社交场景,使用户角色从信息的消费者延伸为信息的传播者、生产者。

  用户的观看反馈既可以通过传统的收视率、网络评分、网络留言等方式来表达,更可能会被智能收集。如前所述,智能屏幕可能会内置类似于眼动捕捉的系统,根据用户在观看时的注意力、注意点的位置、变化和调适,智能实时地动态判断观众对不同桥段、不同内容的关注程度,同时也可以判断在单帧画 面中用户会关注到画面中的哪些位置等,这些都将会对作品的创作、评价等提供非常有效的信息和数据参考。在2018年两会期间,新华网引入Star生物传感 智能机器人,在直播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实时采集、观察了30位观众的情绪反应,绘制成曲线,同时生成 了相关新闻内容,这是智能媒体对人的情绪进行采集分析的积极尝试。

  电视作品评价指标的确定,向来是有着多元化的、“诗无达诂”式的困难。在智媒时代,评价指标甚至在作品创作和传播之初,伴随着内容的智能生成和传播的智能推送,就已经智能地计算与生成;在结合用户反馈之后,评价指标很可能会不断自我学习和自我调适,达到一个合理的状态。

  除信息反馈与评价之外,智媒技术会逐渐使电视反馈真正与社交反馈相融合。电视媒体在近年来积极进行相关领域的创新,如连线、投票、扫描电视二维码等方式,但是效果不理想,让用户在看电视的过程中再经由其他媒体进行社交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智能技术的发展或将克服用户在收视过程中的物理空间壁垒和交流障碍,在机器与人体、虚拟与现实交相融合的过程中完成实时的社交化场景构建,并进行相应的信息生产,用户的“生产性受众”的身份也会被不断夯实。

  更加宏大的视角来看,当下,传媒艺术作品在塑造中国国家形象、承担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重任中具有重要的意义。在新技术赋能电视发展的过程中,相关的传媒艺术创作必然会以此为依托,借力智能技术呈现出更加新鲜的生长样态,创新科技化的语言表达,在视听层面满足全球观众求新、求变的审美追求。与此同时,媒介是信息传递的桥梁,基于特定条件,电视媒体还能够借力智能技术对海外用户进行精准的信息推送、获取全面的观看反馈,打破国际传播中相对局限的数据困境。总之,如果相关措施得当且具有远见性,电视内容全新的智能生产、传播、接受生态能够有效促进我国国际传播效能的提升,在技术赋能的背景下向世界讲好中国式现代化故事。

  但同样需要意识到的是,科学技术是把双刃剑, 新媒介力量的出现总会给社会生活带来正反两个方面的影响变化。电视媒体在积极拥抱智媒力量的同时,也要正视后者本质性的弱点和风险。例如人工智能技术对信息的精准推送需要建立在对个人全方位、多元化、大范围数据采集的基础上,因而必然涉及用户的个人隐私问题,如何对隐私权利进行界定和保护是智媒时代躲避不开的话题。再如智能算法是由研发者塑造的,研发者写入的代码、使用的训练数据以及对算法的应力测试都会影响算法的决策,这在某种程度上会放大偏见。同样,基于内容生产与分发的算法也可能会带有某些偏见,这将影响算法所构建的拟态环境的均衡。因此,在应用算法时,媒体也需要提高对算法偏见的识别与防范能力。⑧又如虚拟形象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电视媒体中,但虚拟形象常常给人们带来一定程度上的认识悖论,如情感性的虚无、社会身份的空白、公信力的缺乏等实际问题,同时还会给部分人带来职业危机。此外,“算法黑箱”更是智能媒体的关键性风险。当机器在深度学习的过程 中具备了人的思考能力、理解能力之后,机器的自主决策会不会超出人们的指令设置和约束,而带来意想不到的危机?这一点值得警惕。

  技术进步应该以新的“科技诗性”为艺术的魅力增容,例如交互、自由、匿名、隐身、开放、未知、 平等、个性、跨时空等诸多诗意形态。科技诗性还在于为人类不断创造审美的新形态、新超越。我们拥抱的是传媒艺术的“科技性”,而非过度的“科技主义”,或者说我们反对的是“唯科技主义”。二者的区别是,传媒艺术的“科技性”承认艺术为本,技术为用,在从本质上承认艺术的主体性的基础上,在借助技术提升艺术的同时,让技术和物质也饱富生命感, 并最终使技术隐遁,让人看不到技术,因为技术已经乳融到艺术中了。“唯科技主义”则从本质上断定科技的主体性,从科技的主体出发对艺术进行或改造或说明,常常缺乏对自然、人文与人性的敬畏,只是将艺术作为一种工具。⑨种种问题都释放出同一个信号,智媒时代更要以人为中心对技术进行伦理上、边界上的严格控制和防范。电视媒体、电视人依然需要坚持人类主体性,不能完全被科技迭进所压制,以致于使得科技与艺术、科技与人的主体性、科技与人类社会发展相互抵牾,甚至背道而驰。

  智能媒体的崛起带来的媒介变革、生存变革,将人们引入智媒时代,虽然目前相关技术还处于成长期,但是其引发的信息生产和传播的变化,已经将智媒时代的未来图景描摹得愈发清晰。智媒时代的发展过程就是技术与人体、虚拟与现实渐进交融的过程。在媒介变革的洪流中,电视媒体无法也不能固化保持原有的旧样貌,其基本态度应该是对科学技术力量的积极拥抱,而不只是视技术为辅助,甚至因为 “技术恐慌”“技术疏离”而拒绝科技。借力智媒时代的科技赋能,是电视不断焕发生机、保持可持续影响力的关键之一。